心靈園地

女嬰潔西卡

上架日期:2008-12-24
真情流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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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時候,改變一生的大事不過肇因於命運的小小轉折。好比某年春季一個下著毛毛雨的日子,天色灰暗,加拿大維多利亞市三名少年往市郊的山路上走(那座山名叫三角山),卻心血來潮決定不抄捷徑了。

一九八六年四月的某天,格倫.歐基夫與好友韋.魏曼和基斯.強森放學後相約到強森家的車道玩街道曲棍球。他們向來都沿著裸露的岩石走,可以快一點到強森家。要是那天仍舊依老規矩抄捷徑,將會是什麼結果?歐基夫(現年三十六歲)說他不敢想。

說起來,還有其他幸運的巧合︰他們並沒像往常一樣到山下的便利商店買可樂喝。因此,那奇怪的哭聲出現之際,他們正好趕上。

那天下午,三個十五歲少年走在新闢的山路上,經過陡坡上零星的幾戶人家。路旁聳立濃密的常綠樹,因為最近才下過一場大雨,底下的深溝翻滾著冰冷的水。

下午三點半,三人一路談笑,突然聽到貓叫似的怪聲從山路的另一頭溝渠傳來。他們走過去看,見到湍急的水裏有一個粉白相間的運動袋。三個少年爬下陡坡,將袋子提起,以為裏面一定是被遺棄了的貓或狗。

沒想到,竟是一個混身顫抖的新生女嬰,整個人幾乎是鐵青色的,下巴與嘴唇凍得發抖,哭得很厲害。女嬰裹著一條破毯子,身穿薄睡衣,包著尿布,但身體已經濕透,臍帶則還未剪斷。

三人都嚇呆了。

歐基夫說:「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,我們以前好像都沒抱過嬰兒吧。」這幾個少年雖然不諳育嬰之道,但倒也曉得必須幫她擦乾保暖。魏曼在運動袋裏找出短褲和運動衫,將女嬰包起來。然後三人便呆站在溝渠旁,輪流將嬰兒抱在胸前,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。

「那是還沒手機的年代,救護車大概也沒到過這種地方。」歐基夫說,「我們知道繼續往下走到強森家也沒用,他媽媽上班去了,家裏沒人。也許留在路邊攔車的機會比較大。」於是他們站在那裏等,三個瘦削的男孩在山路上輪流抱著一個新生的女嬰。

一輛廂型車經過但沒停下來,駕駛人甚至沒跟他們的眼神接觸。歐基夫若有所思,說:「我老在想,那輛廂型車會不會跟棄嬰有關。也許他們不知怎麼又回頭了,看到我們才趕緊跑掉。」

不久第二輛車過來,駕車的女士注意到他們,便開車下山求救。二十分鐘後,警察與救護車到達,從男孩懷中接過女嬰。此時,三個男孩才得知女嬰大約剛出生兩、三個小時,泡在溝裏可能已一個小時,甚至更久。是他們救了女嬰一命。她若再泡在冷水裏一、 二十分鐘,恐怕不凍死也要溺斃。

隔日,新聞界紛紛報導此事,稱棄嬰為「女嬰潔西卡」。學校讓三個男孩下午放假,接受報刊、電台、電視訪問,新聞界還報導他們到醫院育嬰室探望女嬰潔西卡。畫面裏,女嬰睡得滿足香甜。整件事傳遍了加拿大。

魏曼說:「這一切對我們十年級生是太熱鬧了,我們幾個當了一、兩天的英雄。」

然後生活恢復正常。女嬰潔西卡消失在匿名收養程序裏,生母──遺棄她的人始終找不到。

三個男孩一年年長大:強森搬走了,最後成為北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生態系統學助理教授,與舊友失去聯繫;魏曼與歐基夫一直待在家鄉,兩人都進入哥倫比亞燃油公司工作,依舊是要好的朋友。

他倆始終沒忘記溝裏撿到的女嬰。每年四月十四日,兩人都舉起啤酒杯紀念她,心想那小女孩現在不知怎樣了。之後兩人都結了婚,自己有了小孩,對當年那件事的感受自是不同,對小女孩的記掛更是另番心境。


魏曼的人生境遇也讓他經常想起當年的事。他與妻子並未生育,必須領養。魏曼說:「女嬰潔西卡讓我更願意領養,因為我很想給像她那樣的孩子一個溫暖的家。」現在他已有三個孩子,分別是三歲、 六歲、 九歲。歐基夫則有兩個,分別是六歲和七歲。

從一九九九年到二○○一年,歐基夫都住在三角山頂。那裏已相當繁榮,擁有俯瞰市區的絕佳景觀。他無法不常想到女嬰潔西卡,因為他每天都開車經過當年撿到她的地方。

於是,在救回女嬰的二十週年那天,歐基夫與魏曼聯絡上維多利亞市《開拓者時報》的一位記者重述往事,希望能找到潔西卡,探問她的人生福禍──今天的她,應該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了。

很巧,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北部一個二十歲女孩安祖安娜.凱利剛與省領養登記處聯絡,想要了解自己的身世。這女孩金髮碧眼,說話輕柔,有些害羞,十二歲從父母洛恩與雪莉口中得知自己是養女,但對當初的領養緣由一無所知。

所幸她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史密斯鎮的成長歲月過得很平順。家中三個孩子,她排行老二,很有運動天分,體操與騎馬特別優異,和所有小女孩一樣夢想能有自己的馬。讀中學時她是籃球隊的明星,畢業後熱衷單板滑雪,在當地滑雪場擔任教練。她一直想當救護員,也如願在北不列顛哥倫比亞一處偏遠的金礦區擔任緊急救護員,必須搭直升機飛兩個小時才能回到文明世界。

從小,她家裏就有好些關於領養的附圖童書,裏面談到領養子女特有的性質,但凱利一直似懂非懂。她說:「稍長後,我對自己的身世越來越好奇。」於是男友在她二十歲生日時送她一份禮物︰幫她填寫了領養登記處的詢問表格,然後寄出。

過了幾個星期,當年經手她案子的社工聯絡上她,將《開拓者時報》上關於魏曼與歐基夫的剪報交給她。社工說:「那個女嬰就是你。」凱利說:「我整個人呆掉了。怎麼會有人把嬰兒放進運動袋丟棄在溝裏?」但她很感謝那幾個少年救了她,很希望有機會表達謝意。

過不久,有一天晚上,歐基夫接到一通電話,電話那頭傳來輕柔的聲音:「你好,我是女嬰潔西卡。我要謝謝你救了我。」歐基夫嚇得電話差點掉地。

歐基夫說:「經過這麼多年竟能聽到她的消息,實在太興奮了。」

兩星期後,凱利搭機來到維多利亞市。歐基夫、魏曼各自帶著妻兒到機場迎接,周圍環繞著電視攝影機、記者,和一大群圍觀的人。

歐基夫說:「一切發生得太快了;只見她從門後走出來,一個大美女,留著長長的金髮,飛奔過來和我們擁抱。感覺是那麼自然,彷彿我們早就認識了。」

其後幾個月他們經常互相探視,感情越來越好。

凱利說:「他們像我的哥哥一樣,我就像突然多了兩家親人。」

凱利第一次到維多利亞市時,魏曼和歐基夫帶她到威佛雷路較僻靜的那一段,也就是當年找到她的地方。雖說山區人煙比以前稍密,那裏還是相當偏僻,周圍盡是陰森高聳的樹木,底下同樣是那條深溝,每逢雨天總是水流湍急。

凱利看到那條溝渠便哭了。從那種地點看來,不言可喻,將她丟棄在那裏的人無意給她獲救或活下來的機會。

魏曼說,很長一段時間他總是滿懷憤怒與厭惡情緒,不明白什麼樣的人做得出如此殘忍的事;明明有許多人經年排隊等著領養,竟有人完全不顧慮一條小生命曝露荒野的下場。

歐基夫則較寬容,他認為或許有人告訴那位生母(也許是個擔驚受怕的少女),說是可以幫她處理這個不能留的孩子;或許女嬰的生母根本不知道孩子後來究竟是何遭遇。

凱利正在艾蒙頓市接受救護訓練,幾乎每週與魏曼、歐基夫通電話。她已能平靜看待自己的身世以及為何遭到遺棄。「剛聽到真相確實很難接受。但結局這麼圓滿,我怎能再這麼憤怒下去?現在我只覺得自己非常非常幸運。有這麼多的巧合,證明老天爺非要我活下來不可。」

作者:(摘自讀者文摘)
錄音:劉筠
配樂:黃天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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